
對內地市場來說,鐘廷森旗下更為人熟知的產業應當是百貨。1994年建成的北京復興門百盛,是第一家入華的外資百貨公司,服務于中高檔消費群體的它一度成為諸多城市的購物圣地。百盛集團是鐘廷森在中國控股的第一家上市企業,他也由此進入國人視野。
然而時間的推移正在改變舊時情況,9月10日,百盛集團發布公告表示要將青島中山路百盛出售,接手方為市南區財政局全資平臺公司,交易金額達2.8億元。這座曾經的青島第一高樓易主,代表的是昔日霸主黯然離場,還是一代梟雄以退為進?在《財經時報》的專訪中,鐘廷森給出了答案。
蟄伏是在為將來蓄力
“我們當然不是要退出中國市場。”開宗明義,是鐘廷森面對采訪時展露出的直白態度。他直言道,中國業務目前在集團中的占比有30%以上,礦產業務目前在與北京科技大學的老師和同學們合作,計劃明年在香港上市,和中國的紐帶并沒有消散。
隨后他認真解釋,把青島百盛交給國資平臺這個決定背后有著多方考量。“首先是因為百盛大樓附近的人口外流,商圈在轉移,適合它發展的鼎盛時期已經過去了。”
百貨商城在商業世界里承擔的角色是很特殊的,它包羅萬象,能夠憑借商場內部豐富的服飾、珠寶、餐飲等品牌招徠人氣;但同時又笨重如大象,選址常常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營收,當所在地段不再繁華,管理運營上再用心也回天乏術。鐘廷森表示,這就是青島百盛現在面臨的問題。
1993年獲得國務院建造批復時,青島的消費水平和商圈結構和現在有著極大差別,當年鐘廷森在政府支持下選擇了人潮熙攘的中山路,但隨著城市版圖擴張,中山路由市中心變為了舊城區。鐘廷森分析道:“經濟重心的遷移讓青島的東部和中部開始變得更加繁華,錢流向了它們,百盛所處的西部,周圍很多店鋪慢慢沒落下來,消費者也在減少。”
社交媒體上,不少人有著類似的看法,時代變遷的偉力很難用肉體凡胎抗衡,青島百盛在公告中承認百貨店2015年至今持續虧損,與其說是公司策略的失誤,不如說是目睹了中國這個龐然大物崛起的車轍。鐘廷森補充說,最終讓他安心放手的原因,其實也正是中國政府的出現。
“城市發展有自己的步調,青島百盛跟這座城市互相陪伴了很久,政府也一直很關注我們的情況。中山路商業街改造工程去年就開始啟動,能看得出來,他們對這一片土地有自己的規劃。配合政府工作,交給政府處理是實現效益最大化的良機。”
中國始終是長期合作伙伴
鐘廷森一直記得,自己的創業能在中國收獲成果,政府的幫助是離不開的。“如果沒有政府的信任,青島百盛和北京復興門百盛根本建不起來。”在鐘廷森記憶里,中國政府始終能夠站在企業角度考慮,支持、照顧、服務好外資企業,優化營商環境,與他們合作很容易找到舒適的角度。
這一點在與其他地區政府做對比時會表現得更加明顯,鐘廷森講了一個很小的細節來佐證。
“我們最開始到中國去的時候,有專門的政府官員負責不同的企業,可能每個人手底下收羅十個左右。你的營收多少,規模大小無所謂,他們都一視同仁,哪怕投資金額只有幾十億,負責人們每年也都會跟他們開一次會,了解情況。但換作是中國企業到馬來西亞做投資,往州里面跑四五次都不一定談得下來,這就更能說明,出面為企業解決問題上面,中國政府是做得很到位,也給我們減輕了很多負擔的。”
也正因為這樣,鐘廷森才能夠堅定地在中國傾注精力。“對于中國這個市場,我們不是退出來了,而是調整狀態,為下一次發力做準備”。
由于疫情的影響,進出口貿易開展比較困難,但在另一方面,中國境內海南島的自貿港建設和離島免稅制度正在填補這一塊空白。《海南日報》報道顯示,截至2022年8月,儋州洋浦已實現貿易額88.7億美元,同比增長120%,累計完成貿易額超169.3億美元。
鐘廷森觀察到,“活躍交易目前還集中在化妝品上,但據我了解,未來會納入更多類目,2025年左右就會試運行。”
到現在為止,鐘廷森和集團內部高管們投入討論最多的還是中國的項目。從理性角度看,鐘廷森認為中國龐大的內需市場在未來有著肉眼可見的挖掘空間,而從感性角度看,中國打拼三十年下來,團隊已經磨合得非常默契,對中國這個地方,成員們也很有感情。“輕易放棄對所有人來說都很可惜,對中國這個地方我們很有感情,我十分期待中國境內適宜的合作機會。”
坐擁龐大的商業帝國,七十八周歲的鐘廷森依靠的不只是自己的力量。想尋找新的合作機遇,拓展新的業務,親力親為終究力有不逮,找到合適的幫手是重要一步。談到管理經驗時鐘廷森說,自己沒什么特殊的技巧,管理者要做的只有一個字,信。
“手下最需要的不是錢和權,是你對他的信任。我們一定要相信他們的能力,敢于放手,敢于讓士兵將軍們勇敢地沖鋒陷陣,在我們集團內部,財務、廣告、人事、百貨這些業務都分開讓不同的人管理,我只需要看報告,聽他們討論解決方案,有時會給一些意見,但大體上信賴他們的決策。”
發展需求驅動下,鐘廷森旗下有很多板塊交給了職業經理人運營。他不像古代帝王一樣總是憂心“外戚”奪權,反倒看得很開。“創業者要做的事情是開拓,打江山的事情要有人做,守江山的事情也要有人做,交給職業經理人我很放心。中國有句老話,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我要去找來合適的人,也應當信任這些被我找來的人。人心都是肉長的,你對他們好,他們也會以同樣的真誠反饋回來。”
作為著名的華商領袖,中國文化對鐘廷森有著極深影響。他表示除了中國臺灣、香港、澳門之外,馬來西亞是最具中華文化底蘊的地方,出自宋朝哲學家程頤的箴言“人無忠信,不可立于世”,幾乎貫穿了他的人生。從創業時以真示人,用忠誠和正直向中國政府及消費者證明自己的誠懇和善良;到如今以信服人,用珍貴的信賴贏得下屬尊敬。
風云詭譎的商業世界里,或許有人信奉兵不厭詐,但也同樣會有人堅持誠摯待人。身處局內,每個人都希望交易變得高效透明,可真正能做出貢獻的只有后者,鐘廷森就是這樣的人。信任是促成生意的基礎,沒有信任作開頭,無論多么天花亂墜地描述前景都終究是一場空,從這個角度來看,鐘廷森是所有人的榜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