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六零創始人、董事長周鴻祎 圖源網絡
“股價一直低迷，周鴻祎董事長能不能不要在各大短視頻平臺吹牛逼！請周鴻祎保證！”5月舉行的三六零（601360.SH）2021年年報業績交流會上，有投資者發泄自己的不滿。
半年后，投資者的怨氣可能更大了——10月27日晚，三六零發布的2022年三季報數據顯示，公司前三季度營收為69.35億元（單位“人民幣”，若無特別注明，下同），較上年同期下降18.79%；凈利潤為-19.64億元，其中第三季度就虧損超15億元。與此同時，公司股價相比5月份又“下”了一個臺階。
圖源三六零三季報
對于業績虧損的原因，三六零雖然在三季報上未做說明，但在中報業績預告虧損的時候，公司表示，原因之一是自2022年以來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，互聯網廣告投放主體所處行業增速放緩，廣告投放預算不及預期，以及互聯網廣告市場終端多元化競爭加劇。
此外，在披露三季報之時，三六零也披露了一份資產減值公告——2022年前三季度，公司計提長期股權投資、存貨跌價準備及合同履約成本、應收賬款等資產減值合計5.98億元。
資產減值不僅對公司的利潤有影響，也意味著三六零的資產端有問題。在經濟大環境影響下，2022Q3公司資產負債表上16.62億應收賬款、23.13億商譽，似乎都成了不定時的雷。
2018年2月奇虎360公司回歸A股后，市值一度飆升至4400億；然而四五年后的今天，市值僅剩500億左右，僅為巔峰時期的1/9左右。而目前的市值，甚至低于其回歸A股前的市值。
近些年，三六零在主業萎靡的情況下到處追風口，不過，公司不僅沒有成為“風口上的豬”，反而節節敗退。隨著股權質押到期日的臨近，三六零及其董事長周鴻祎會怎么辦？
網絡安全巨頭被拋棄
曾經，中國互聯網屆流傳一個說法：第一陣營是一張桌子——table，其中T是騰訊(00700.HK)，A是阿里巴巴(09988.HK)，B是百度(09888.HK)，L是雷軍系，E是周鴻祎系（即360系），由此足見360公司的分量。
2005年，周鴻祎創辦了奇虎360公司，瞄準殺毒市場，次年推出360安全衛士。彼時，網絡安全已形成金山毒霸、瑞星、江民的三足鼎立之勢，此外還有卡巴斯基等虎視眈眈。作為網絡安全后起之秀，360并無優勢。
2008年，360推出360殺毒，并宣布永久免費。在此之前，殺毒軟件是需要收費的，業內再怎么打價格戰也有底線，但半路殺出來的360卻不講“武德”，讓一眾同行傻了眼。不過此舉卻頗有成效，360用戶數量飆漲，到2010年底，其月活躍用戶已達到3億人左右。
免費的軟件要怎么生存下去？
在殺毒軟件作為先鋒占領市場后，360安全衛士、360安全瀏覽器、360軟件管家等產品也逐步滲透進用戶電腦。當然，這些都是免費的產品，360最終主要是靠廣告來賺錢——它不是靠賣軟件賺錢，而是以“安全”為名，行“廣告”之實，很好地詮釋了“羊毛出在豬身上”。
2011年3月，如日中天的360在美國紐交所上市，上市首日報收34美元，市值約40億美元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公司首日收盤價較發行價大漲134%，市盈率超200倍，足見資本市場對它的期待。在美上市后，360的營收及業績保持較好的增長態勢，公司市值一度站上百億美元。
2015年A股走出大牛市，很多互聯網公司的市值漲幅都在十倍以上，樂視網（已退市）的市值甚至高達2000億。相比之下，360的市值折回人民幣才500億左右，周鴻祎心有不甘。2015年6月，他發了一個內部郵件，決定啟動360私有化計劃。“我們當中的很多人認為，360目前80億美元的市值，并未充分體現360的公司價值”，周在內部郵件中表示。
2015年12月中旬，360達成私有化最終協議；2016年3月，公司私有化獲股東大會通過；2016年7月，公司在紐交所摘牌，正式完成私有化退市，退市時市值定格在99.57億美元。
2018年2月28日，360通過借殼江南嘉捷成功在上交所敲鐘，上市首日開盤價為65.67元，市值超4400億元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彼時的360是A股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。而在中國的上市科技公司中，360排在騰訊、阿里、百度、京東（09618.HK）之后，位居第五，一時風光無限。
其實，從營收角度看，說360為科技公司似乎有點牽強。畢竟自成立之初至今，公司的收入來源主要是互聯網廣告——2018年該領域的收入占比甚至超過80%。
而2022年前三季度360虧損接近20億，公司表示其中一個原因是受疫情影響廣告收入不及預期。但事實上，早在2019年，公司的廣告業務就出現了下滑。究其根本，還是和360自身的產品有關。
360的產品主要有360安全衛士、360殺毒、360安全瀏覽器等產品，在PC互聯網時代，360一度被認為是BAT的挑戰者，早在2011年，360產品在PC市場占有率就達到90%左右。
隨著PC互聯網用戶數量及市場占有率的飽和，360的用戶增長逐漸陷入瓶頸。甚至在移動互聯網的沖擊下，公司的PC用戶在逐漸減少——據360方面的數據，2017年6月底，360的PC全產品市場占有率已經達到94.77%，平均月活躍用戶數為5.09億。到了2021年底，公司的PC全產品的市場滲透率為97.70%，平均月活躍用戶數在4.74億以上。
近些年來360的產品在PC端的滲透率雖有小幅上升，但月活數量卻在下降。這意味著360的粘性在下降。
粘性下降的不僅是在PC端。2020年，360的移動安全產品的平均月活躍用戶數為5.3億，到了2022年6月底，這一數字驟降為3.7億。
可以發現，無論是PC端還是移動端，近些年360的陣地正在慢慢丟失，而這些本是公司賴以生存的根本。
360用戶粘性下降，一方面是公司廣告投放比較激進。據財熵了解，部分用戶放棄360產品的原因，主要是因為“廣告太多了”；另一方面則是市場競爭。當下無論是手機還是電腦，都有自帶電腦管家或者手機管家，用戶無需另外下載其他安全軟件。而在小米（01810.HK）手機的應用商店中，甚至無法中搜索到“360手機衛士”——手機廠商已經在源頭上扼殺了360的產品。
無論是用戶原因還是競爭關系，360產品的“護城河”似乎都不夠深，即使沒有疫情影響，其也很可能面臨“溫水煮青蛙”的境遇。而疫情的到來，只不過是在“煮”的時候加大了火候。
一直追風，卻沒能成為“風口上的豬”
雖然成立至今360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廣告，但它并沒有想一直吊在這棵樹上。
在登陸美股次年（2012年），周鴻祎高調宣布進軍智能手機行業。彼時，國內的智能手機行業開始進入高速發展期，小米發布首部手機還不到一年。作為互聯網老兵，周鴻祎還是有遠見的。
剛開始造手機的360還是比較保守，它準備聯手華為一起做，但合作最終無疾而終。
2014 年，360投資了酷派（02369.HK）的互聯網品牌“大神”，并聯手酷派組建了合資公司“奇酷”，次年推出首款機型，最高配置的尊享版售價3599元。周鴻祎在發布會上意氣風發地表示，“對不起，這次我來給手機圈添堵了”。
奇酷手機發布會 圖源網絡
周鴻祎似乎過于自信了，這款手機的處理器是高通驍龍810，這就有點是在“割韭菜”了。畢竟頭一年（2014年）上市的小米4也是這款處理器，而小米4上市時才1999元。這樣的性價比，注定了奇酷首款手機的銷量不會太好。
2016年，360宣布奇酷、大神、360手機統一合并為360手機。新品牌摒棄了此前高舉高打的打法，而是主打千元機，走“性價比”路線。
憑借性價比，360手機在一段時間也走紅了。但手機的兩大核心——性價比和體驗，后者對于品牌的口碑或許更重要。在用戶體驗方面，360手機發熱、重啟等現象時有發生。此外，360手機自帶一堆360的應用，比如360安全衛士、360安全瀏覽器等，有些應用甚至無法卸載，讓某些用戶覺得這是“霸王條款”，影響了360手機的口碑。
還在起步階段的360手機，就面臨用戶體驗不佳的情況，自然不利于品牌力的積累；而且在華為、小米、OPPO、vivo等國產品牌的強勢崛起下，360手機可謂在夾縫中求生。
2016年，周鴻祎給360手機團隊許下了“努力三年內把公司做上市”的愿景。但三年后等來的不是上市，而是退出——在2019年360政企安全戰略發布會上，周鴻祎透露已退出手機市場，“手機行業的友商就是干死你們，所以我退出了這個可怕的市場”。
雖然追逐手機這個風口失敗，但360并沒有放棄“追風行動”。
2021年10月，360發布公告，擬以自有資金29億元投資入股哪吒汽車，全部完成后，公司間接合計持有哪吒16.594%股權，成為哪吒第二大股東（注：其中已繳款20億，還有9億元增資權未繳款）。愛追風口的360入局新能源汽車，雖遲但到。
正當外界認為周鴻祎準備在新能源汽車這個風口大干一場時，2022年6月，360卻放棄增資哪吒汽車。對此，北京全聯車商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曹鶴認為，360放棄增資，要不就是自身現金流有困難，要不就是不看好哪吒汽車。
事實上，如今的360多少有點“虎落平陽”，業務發展不順的同時，公司賬上的現金也不雄厚——截至2022年6月底，其母公司資產負債表上的貨幣資金僅為43億元。
可以發現，9億元的哪吒汽車增資權，對于360來說也不算小數目。不過，即便是放棄增資，360仍持有哪吒汽車11.4%的股權。
哪吒汽車近兩年賣得不錯，特別是2022年以來多次蟬聯造車新勢力的月銷冠軍，前10個月累計銷量12.92萬輛，在新勢力車企中排名第一。
不過，哪吒汽車雖然賣得不錯，但銷量主要是靠不到10萬元的哪吒V打天下，其盈利能力可想而知。2020年、2021年，哪吒汽車的銷量分別為1.5萬輛、6.97萬輛，凈利潤分別為-13.21億元、-29.07億元，明顯是愈賣愈虧。雖然2022年賣得好，但或許也避免不了賠本賺吆喝的命運。
從銷量看，哪吒汽車很“能打”，不過其10月1.8萬輛的銷量基本和9月持平，有陷入滯漲的跡象。而即將交付的中高端車型哪吒S能否突圍，還需打個問號。況且在新能源汽車補貼退坡的趨勢下，哪吒未來銷量或將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。
360的手機已“落荒而逃”，汽車前景則撲朔迷離。除了這兩大風口，這些年360還在追其他風口，比如2015年的直播、2017年的短視頻，甚至2022年上半年進軍元宇宙。近些年360不停地追風，但都沒有成為“風口上的豬”。
“很多機會你看到了，悟到了，不等于是你的機會。”周鴻祎曾如此表示。
據IT桔子數據顯示，360自2007年開啟第一筆投資以來，至今已完成了255筆對外投資，其中包括14起收購，但似乎沒有產生比較有影響力的標的。
業界有一個形象說法：360是“抬價俠”。意思是說，360最大的價值就是推高創業公司估值，因為和360談過的公司，可能被騰訊、小米等用更高價格搶走。因此它很難投到好項目。
在錯綜復雜的因素中，其中一個原因可能和360“樹敵太多”有關。比方說曾經著名的“3Q大戰”，360和雷軍（小米）的恩怨也由來已久，周鴻祎“紅衣大炮”的外號似乎不是浪得虛名。周在今年8月發了一條微博，坦言自己吃了很多性格上的虧。
圖源周鴻祎新浪微博
股權質押成“達摩克利斯之劍”
在2017年的一次訪談節目中，談到游戲時，周鴻祎表示，“《王者榮耀》一天能賺一個億，比販毒的利潤還高，但又沒有販毒的風險，我很羨慕，并且要學著做，這種庸俗的錢我也要掙。”言下之意，啥賺錢就干啥。
不過現在周鴻祎就算想賺錢，或許也分身乏術了。除了賴以生存的主業萎靡，還有一筆巨款等著他去還。
時間回到360剛剛回歸A股之際。
2018年3月15日，360發布公告，稱公司控股股東天津奇信志成（下稱“奇信志成”）將其全部持有的公司股份質押給招商銀行（600036.SH），總計約33億股，占360總股本的48.74%。質押期限自2018年3月14日至2023年6月29日。
根據天眼查信息顯示，奇信志成的大股東為周鴻祎，其直接持有17.38%的股份。
股權質押是上市公司常見的融資手段，簡單來說就是把股權抵押給金融機構，從而獲得貸款。但比較嚇人的是，奇信志成這筆質押有點夸張，按當時48.22元的收盤價，質押總市值約1590億元。
對此，360在2018年3月20日的公告中表示，此次控股股東質押并非新增事項，而是360在美股私有化退市時，控股股東債權融資而進行的股權質押。在2016年，奇信志成與招商銀行等六家銀行簽訂了貸款協議，并質押了其持有360的51.78%股權 （該股比在三六零重組上市后被稀釋至 48.74%），共獲得貸款30億美元等值人民幣（201.3億元），已經全部用于美股私有化交割。
根據三六零2022年三季報顯示，目前奇信志成最新的質押數據為：質押32.89億股，凍結4135萬股。
圖源三六零三季報
根據《擔保法》的有關規定，當奇信志成到期不履行還款義務，上述股份存在被協商轉讓、拍賣、變賣的可能。如這些情況發生，公司的股權結構將發生重大變化。
2022年5月，三六零在2021年度業績說明會上表示，奇信志成一直按照合同約定正常履行還款義務，已還款比例約為75%。換言之，奇信志成還有25%、金額為50億元左右的貸款需要償還。
50億是什么概念？要知道巔峰時期的360，其一年的扣非凈利潤也才35億元。
2017-2020年，360每年的扣非凈利潤都在25億元之上。也就是說，在經濟環境較好、且360日子比較好過的情況下，奇信志成共還了75%的貸款。而相較之下，2022年以來宏觀經濟下行，且360陷入巨虧泥潭，50億元對于奇信志成來說可不是小數目。
留給周鴻祎的時間不多了，他該怎么辦？
